作者:小手、冰凉
2024年1月1日首发于SIS001
字数:15,006 字
凉夜如水,风声渐紧,长安城已灯火阑珊,繁华的夜都也稍作歇息,空旷静
谧的街道上唯有金吾卫巡逻的悄声。
而长安外使驿馆却仍是火光摇曳,一抹坚实稳重的背影倒映在驿馆的窗边。
其人临窗而立,看如丝如雨的长安群岚,在寂静中竟落下几点婉约的斑驳。
慕容悫望着陌生而又恢宏的宫闱,眼中徐徐浮现起几张破碎画面,不禁喃道:
凉夜穿窗尽,山河频絮来。
一襟谋拙意,几腔故人情。
行雁飞南浦,尺素寄北庭。
不见幽州骑,风中犹鼓声。
话音落完,古求英踱步进入屋内,眼光寻去,轻声道,「王爷,初临此地,
所感甚深啊!出发数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如此感慨。」
慕容悫敷了敷被风吹皱的衣服,顺手关好了窗户,才回道,「求英,人之常
情罢了,如今身在异国他乡,不免会回首故土与故人,还有曾经的那些刀光剑影,
彭鼓喧天,难以忘怀。」
古求英身子一晃,熙熙的眸光有些涣散,脑中的记忆如活水般涌起,神色竟
有些木讷,嘴角不知不觉露出浅笑。
古求英小慕容悫一岁,凉国会宁古家独子,其父中年得子,视其为天之所幸,
古求英却不恃宠而骄,从小便才智过人,崭露头角,年纪轻轻便跟随慕容悫从身
军旅,两人一拍即合,无所不言,饭则同席,休则同寝,凡事躬亲力行,数年下
来,两人军中声望骤高……三年前,凉国属国高丽皇室内乱,正值风华英年的慕
容悫挂帅亲征,命古求英率一路铁骑精锐长途奔袭,兵临城下,抢得先机,慕容
悫则统率主力合围乱军,仅仅数月后便凯旋班师回朝,名誉天下……古求英回首
过那段峥嵘的往事,心境触动,但又不免一叹,「是啊,细细算来,也不过短短
数年,目睹过王爷的骁勇不屈,感受到戎马倥偬。王爷为帅,谋略于心;为人,
善行于迹……这些年来,求英真的在王爷身上学习到很多……」
慕容悫缓步走向古求英,敷了敷他的衣襟,念道,「怎么,在来长安的路上
你可在满怀怨气呢,怎么现在多愁善感起来了?这可不像我印象中的那个古少将
军。」
古求英竭力地忍着情绪,但感到其人的关切与调侃后内心一暖,可还硬气地
回道,「王爷,你看自从出使昌国后,我们处处受人牵制,何曾如此不堪过!莫
说这些昌国的文臣武将,就算是昌帝,也要看在平南长公主的面子上,给你几分
薄面!」
古求英满腔闷气,抒发着心中的不愤,直着性子吐出不快。
慕容悫看到求英负气起来,捂嘴笑道,「好了,求英,发泄完了没?」
古求英听到笑意,扭头倔道,「王爷,你就当我无理取闹好了!」
慕容悫自然不以为意,补道,「好了,今日我们着实舟车劳顿了,看你也有
些疲乏,好好休息吧。」
然而古求英没有就此退却,咬牙问道,「王爷,要不要明日通知她一下……
我们若想要了解这昌国朝中的局势,她应知悉。」
「不急,到时她自会找我们的,先将我们此次出使的交流任务完成。」
「王爷,我觉得还是先看看她……再说我们是不是要拜会下平南长公主?」
「好了!这些日后再论。」慕容悫一语中的地打断了。
古求英显然明白王爷态度为何急转直下,蹙眉道,「那……求英告退,不打
扰王爷你休养了。」
古求英退出房间后,屋内仍散发紧张的意蕴,慕容悫又兀自走到窗边,大叹
一声,推窗又望着远处的宫闱,似乎有远处芦管吹笛晓起,夜月空照,更加显得
一人孤影幽长。
慕容悫渐渐回忆起出使前的那一天:凉国会宁皇城大殿里,凉国元和帝慕容
春极正襟危坐,敛容屏气,一脸肃穆地看着不苟言笑的慕容悫,「悫儿,交代的
事你都记住了吗,此次出使你责任重大,我大凉光复南下的祈望就寄托在你身上
了!」
殿里空荡,只有慕容悫一人巍然而立,「父皇,孩儿定不负众望。只是孩儿
不明,这么骇然的消息是真的吗?」
元和帝目光紧紧锁在慕容悫的身上,然后走了下去,宽厚的大手拍拍他的肩,
回道,「是真是假又如何呢,都是一个手段罢了。这次古家那小子也会和你一起
前去,也好让他真正见识下。」
慕容悫看向父亲,面色犹豫,「父皇,让求英也前往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
我怕他……」
元和帝回道,「不用担心,我已告知古老将军,此去一程,让他见识见识昌
国,也能让他磨磨性子。」
随后元和帝目光向殿外远处寻去,忽然一阵钟声鸣起,全身皮肉蜷紧,语气
微颤,「你三姑姑她还好吗?」
慕容悫望着父亲日益佝偻的背影,沉默片刻后叹道,「三姑姑她还是和以前
一样,整日诚心念佛,渐渐消瘦。」
元和帝听后闭目碎念着,「她这倔性子还和以前一样啊,唉,这何尝不是我
一手造成的呢?」
慕容悫看到悲切的元和帝,那苍壑的棱角,松弛的肌肤,知道他老了,明白
他背负了太多,顿时愤然道,「父皇,这绝不是你的责任,皇爷爷当年不知何事
突然杳无音信,二王叔竟为一个得不到的女子,整日沉湎于游山玩水,自暴自弃,
三姑姑一意孤行,为昌人生儿育女,小姑远嫁昌廷,整个凉国的事务都是一人肩
负,这么多年鞠躬尽瘁,抚万民之心,父皇做得已经够多了……」
元和帝打断他,不悦地呵斥道,「悫儿,不可妄议长辈,他们只是走了与父
皇我不同的道路而已。」
慕容悫也自知有些僭越,但看到父亲愈加苍老的模样,内心不可名状,说道,
「儿臣知罪,此去定不负众望……」
……长安使馆的风愈加有劲,飒飒作响,也打断了慕容悫的思绪,他又踱步
到窗前,再此望到群岚的宫闱,竟觉有一丝嘲弄,低沉喃道,「看来这昌国也着
实安定许久了,想怎么热闹起来呢?这戚家人,也该拜访拜访了。」
……而长安城的另一边深夜里国子监文院里也依旧灯火憧憧,祭酒朱兴华和
一众夫子还在连夜阅卷,身子异显佝偻,旁边的烛台已堆满了灯芯,朱兴华一众
人却还在手握毛笔进行批改,直到最后一张试卷被确定好分数时,朱兴华才致意
道,「辛苦诸位同僚了,每次都陪着老朽赶工。」
「朱祭酒说笑了,您以身作则,挑灯阅卷只为明日能及时出成绩,并召集我
等一同给出意见,我等实在钦佩您啊,殊不知,我等也乐在其中。」
「兴华啊,你担任祭酒是学子之幸,昌国之辛啊,此等言传身教,不谋名利,
是我师家眷顾……咳咳嗽……」其中一名老儒激动说道。
众人急忙搀扶老者,朱兴华恳切道「孔老,您注意身体,年纪这么大,还麻
烦您,兴华愧而锥骨啊。」
孔姓老儒望天而叹,「兴华,我在国子监整整呆了近四十年,从前朝道今朝,
见过历任祭酒,鱼龙混杂,有追名逐利的,有作甩手掌柜的,甚至有些不配为教
人夫子,而您可真正称为人师,这十几年来,我眼中的国子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
变化,我至今依稀犹为梦中,你有千秋万代之功啊,请受老朽一拜。」
说玩孔姓老儒就要躬行,而一旁众人早已被说的面红耳赤,愧渐颔首。
朱兴华自然万万拦住老者,「孔老,莫折煞我也,兴华既一日为师,就自会
尽责。」
扶起老者后,朱兴华双目空明道,「兴华自知读书之艰苦,少时家中清贫,
兴华无钱致书以观,常慕秀才口腹经纶,母于冬夜出摊卖饼,父则入山樵柴,攒
十五钱遂得一书,日日如此,兴华不负二老所望,后进士及第,却报国无门,幸
得戚老举荐,擢为祭酒,然则兴华深知天下人之苦,却只能以此道缓缓而终矣。」
众人听得涕零,无以言语。
朱兴华则感慨着,「昔年羞事,勿放心中,孰不知遇到诸位和那些年轻的学
生们也是兴华之幸。」
众人缓过后,才有人站出说道,「我等深夜竟如小儿啼哭,成何体统啊!」
「哈哈哈……呵呵……」众人随着大笑。
随后朱兴华拿起三份答卷,递与诸位,「最后只剩魁首未定了,这三份前部
分均无过错,最后一题回答也几近完美,经众人讨论后实在难以抉择,不如就共
列榜首吧。」
众人论道,「恕天小子的语言犀利,激烈明理,子由的流畅连贯,自然通达,
而这惠行答的匠心独具,逻辑严密,可见极富功底,实在难以抉择。」
而一旁的孔老却默默无言。
朱兴华则走其跟前,「孔老,你有何建议,不如你来做个决定。」
众人拍手称好,「对,孔老,你资历最大,来做个决定吧。」
孔老也没有推诿,可连答卷看也不看就说到,「我也知你们现在为何踌躇,
这三份我早已看了数遍,难道诸位真的认为没有最精彩的吗,其实我也在内心徘
徊很久,既然我们都招了女子入监,就要一视同仁,确实也该慢慢放下对女性的
禁锢了。」
孔老随即望向朱兴华,因为也许他知道,自己要表态了!该放下一些守旧的
观念了。
众人自然听出其意,面面相觑,终于其中一人跳出说道,「是啊,如果将惠
行的答卷与其中任何一人交换过来,你们也不会犹豫这么久了,虽然监里文院从
未出过女魁首,但凡事终会改变,这难道不是祭酒和诸位的初衷吗?」
「这……好吧,舆论又如何,老夫顶得住!」
「是啊,遵循本心即可,不管那么多了。」
「……」
孔老又说道,「那既然决定了,那榜眼就给恕天小子吧,他文章有个性,我
还是挺喜欢的,子由的文章要是以前的我可能会是魁首,如今凭心而论,就居探
花吧!」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朱兴华震呼道,「诸位放心,一切有我顶着,夜
已深了,诸位回府歇息吧,善后就交由老夫了吧。」
众人故而离去,时而传来讨论声。
「孔老,唉,这么看来,那广国公家的千金去年的答卷虽不完美,但也着实
能挣得榜首了。」
「是啊,若是明年她仍能居于榜首,那我们可能真的欠这个奇女子亘古未有
的文院三连魁首了。」
「孔老,你也莫做感伤,这种事也大有可能只会发生在朱祭酒的任上,以后
孰未可知呢……」
「哎,孔老,你说这也怪不,以前我可是想都不敢想女子进监学习,如何竟
有女子夺得文院榜首,奇哉!奇哉!」
「任重而道远啊,也许他真的说不定,要是后继有人就好了……」
「……」
朱兴华挺起腰身,看着同僚的离去,脸上笑意犹现,对天长喟,「戚老,您
看到了吗?兴华不负您的厚望,您的孙女为您争气了……」
随后,佝偻的身影在幽暗的灯光下踽踽独行……
翌日,国子监医济院最后的比试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但几乎如所有人的料想
一样,戚念思一骑绝尘,毫无波澜地进入最后的阶段,而自然的,众人还期待着
她最终的发挥。
在望学馆外,药香浓郁,氤氲之息浓烈,给烦躁的心灵静静地抚平。
最后的试题是熬制《金匮要略》上的一个方子,台上二人却不慢不徐,不慌
不忙,仿佛心有心犀。
孟修敬也亲自前来督看,也不时地与旁边的同僚称赞二人的可圈可点之处。
戚念思身着青衣,梳着两个短髻,栊袖轻飘,手持药罐,小心翼翼地将草药
放入锅中,一只素手轻轻地用工具翻动,炉火温暖而明亮,映照在她的脸上,不
知觉的大汗淋漓,女子便用袖口擦拭,而目光仍聚集在手中的工作上,整个人完
全融入一片古香之中,十分专注。
这样的炉边佳人,仿佛蜷卧在清池中央的一株睡莲,秀壑神专,自然引起戚
恕天不自觉的一瞟,痴痴凝望。
「唉,二哥,干嘛发呆啊,你虽然毫无胜算,但也别这样自暴自弃啊。」台
下的戚悠然嘀咕道。
「三少爷,你别打搅啊,二小姐岂是一般人,平时二少爷都是他的御用打手
呢?」恬儿说道。
「我知道,我妹妹我还不清楚吗?话说二哥有这么强吗,医理知识这么足吗?
我看他平时也没怎么读书学习啊?「戚悠然疑问。
「你以为谁都想三少爷你啊!」
「悄儿,你怎么又能扯上我啊。」
戚惠行也恍惚了半刻,当她认真地看到妹妹这么专注于一件事的那种执着,
即便她曾经知道念思骨子里那坚韧的性子,也有些动容。
至于一旁的男子,戚惠行却看也不看。
忽然,耳边的轻唤打断了她,「惠行姑娘,戚公子,你们也在呢?」韦月欢
莺鹂般的声音响起,脸色仍有些憔悴,却又显得很是轻松切然,整个人沐于日光
之下。
戚悠然听后,转头看到来人,急忙招呼道,「韦姑娘,你好啊,今天你……
你又这么淑美,哈哈!」
韦月欢宛然一笑,「戚三公子,说笑了。」
戚惠行也忙着道,「月欢,许久不见,你昨日没来监里,身体好些了吧。」
韦月欢听后身体一颤,内心稍窘,「昨日之事,难道……」犹豫不决道,
「昨日身子有些不适,遗憾没有赶上考核,今日好多了,多谢关念了。」
「嗯,身体为重。」
戚惠行和韦月欢转而看向台上二人,韦月欢轻念道,「念思真的才艺俱佳呢,
这才到监里不足一年,却已让众多同窗望尘莫及了。」
戚惠行听后内心一阵苦涩,「妹妹她又何尝不是最努力的呢?」
月欢轻轻点头道,「是啊,何况还有一个宠她的好父亲,而我进个监都无比
艰难……抱歉,是月欢多言了。」
戚惠行怔了下,念到,「念思妹妹她入监时又何尝不是呢?不过所幸已经选
择了,我也唯有支持她……」
月欢沉默片刻后道,「念思有你们一众为兄长姐……真好呢……将来如果再
有一个疼她的心上人……」
戚惠行心情复杂,冰亮的双眸盯着月欢道,「心上人吗……看来月欢姑娘对
此也颇悉呢?」
月欢听后双靥不觉渐红,又联想到昨日广国公来府中一事,再看到眼前之人,
不知所措,「这……惠行你……我哪有……」
戚惠行心中了然,没有追问下去,脑中浮出哥哥戚恩泽的脸庞,看来这嫂子
算是跑不掉了,虽然她是韦家人。
可不知为何,戚惠行的心中也不断映出台上那个人的面貌,清风自清,皎月
自明。
这时,台上的两人也似乎迎来了胜负,孟修敬走到戚恕天跟前道,「恕天,
你小子平日虽漫不经心,但还是有些本身啊,能坚持到现在,很不错了,此次一
败,有何感想啊?」
孟修敬说完内心便通畅许多,「戚家小子,平时颇多气我,这次看我好好拧
拧你。」
戚念思此时看到二哥哥有些窘迫,虽有些埋怨孟夫子刁难二哥哥,却仍也听
听他会作何感想,满目企盼。
戚恕天内心不知骂了这个老东西多少次,「靠!输了就输了呗,还要发狗屁
的感言啊,我能赢才怪,平时都是她教我我的,我几斤几两她还不清楚,是平日
招你惹你怼你了?」
当然戚恕天这些话自是不敢诉出,稍作思考,道,「嗯哼,此次对比下,戚
念思同学熟通药理,用药精湛,精益求精……妙手回春……我受益匪浅,甘拜下
风,怎么样啊,孟夫子?」
戚念思听后一手掩面轻啐,随后整理自己的炉具,不再关心两人之间的相互
挤兑。
孟修敬看到戚恕天挤眉弄眼,嘲讽之意明显,内心暗骂「这臭小子」,刚想
好好教训时,却看到馆外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转而说道,「嗯,你明白差
距就好,日后给我好好听课。」
随后孟修敬宣布戚念思名列首位,至于谁第二,漠不关心。
然后走到戚念思跟前,「念思啊,恭喜了,你是我院以来第一个女榜首,放
心,我不怕别人嚼舌根,一切有我兜着。平国公知道也会高兴的……」
戚念思却无多大喜悦,但还是行礼谢过。
孟修敬也很清楚念思对这种身外浮名并不在乎,但又对她所追求的爱莫能助,
「念思,平国公的病症由心而患,又是多年隐疾,如何根治,这么多年我也无计
可施,只能缓察之,你也别累着自己,唉。」
戚念思心情低落,她也十分清楚孟修敬这些年为父亲诸多关怀,但人毕竟精
力有限,怎能强求。
戚恕天察觉念思黯然神伤,言辞恳切地询问孟修敬,「夫子,真的没有办法
了吗,一些偏方都没有吗?」
戚念思也是泪眼星星地看向孟修敬。
孟修敬看着戚念思,内心想起什么,心酸地道,「罢了罢了,我听闻凉国会
宁书院有一女医者,姓娄,被称为医绝妙手,集各类医术医理于一身,只不过现
在好像不在出山了,也许她……」
戚念思眼睛一闪,紧紧抓住了孟修敬的衣袍,激动道,「真的吗?」
孟修敬默默点头,后讲着,「念思,我只是跟你阐明一下,也许她无能为力
呢?况且这凉国路途遥远……」
戚恕天连忙说道,「感谢夫子,妹妹身子尚弱,恕天二人就告辞了。」
「嗯,去吧。」
戚恕天随后领着念思也一一跟惠行他们别过,「行儿,念思妹妹情绪不稳,
我和悄儿先领她去休息,下午放榜我们再见。」
戚惠行缓缓点了点头,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跃于眼前,对着戚恕天念到,「嗯,
照顾好念思妹妹……下午见。」
一旁的戚悠然不淡定了,「哎,二哥,我也可以帮帮忙的,小妹她,这……」
「悠然哥,就让他们俩去吧……」
「……那好……」
而一边的韦月欢也甚是担忧,「念思她,没事吧?我还是去看看吧。」
就在准备离去之时,却被戚惠行拽住,月欢不解,「惠行姑娘,你?」
戚惠行朱唇轻启,「月欢,无碍的,二哥会做好的。」
韦月欢恍然,望着男子的后背,仿佛一丝熟悉,忽而道,「戚二公子是个奇
特的人呢。」
戚惠行轻轻放开了手,望向已渐远的两人的身影,发出柔婉轻音,「是吗?」
……望学馆外,祭酒朱兴华默默看着一切,抚须而笑,忽而,一只手从他背
后搭到肩上,「我说老朱啊,你堂堂祭酒,却在堂外偷看,我的老脸都替你挂不
住啊。」
朱兴华闻声后,转过身来哈哈笑道,「怎么,承蒙孟夫子抬爱了。」
孟修敬也收起了玩笑,正色道,「怎么不进去看看,戚仁他那小女着实是个
医才啊,我院能有她也是我院千古之幸了。」
朱兴华默默点头,「戚恕天那小子没惹麻烦吧?我刚才可看到你在气头上呢!」
孟修敬听完又来了气,「不是看到你这」为老不尊「的在外溜达,我刚才就
要教训他了,在我面前巧言令色,平时在课堂也定是随心所欲,毫无尊师重道之
意。」
孟修敬自己数落一番戚恕天后,却看到朱兴华仍抚须浅笑,好像听个乐子,
背过身去愤道,「我看就是你老朱徇私舞弊!」
朱兴华连忙慰道,「好了好了,难道你还真想让我拉下老脸去广国公府去打
小报告,岂不是要让戚今笑掉大牙,何况戚恕天那小子平日也不过分,监里太墨
守成规,又何来活水?我们做夫子的,何尝不能把自己当作学生了,去了解他们,
而不是让他们恪守我们所谓的准则,国子监太需要改变了!」
孟修敬沉思后叹道,「朱兴华啊朱兴华,我当年又何尝不是因为你这理念才
留下了,当你也看到,阻力颇多,但我可不在乎,今年我就打算将戚念思置于榜
首,我想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朱兴华呵呵笑道,「那你怎么不问问今年文院的魁首呢?还给我上压力了?」
孟修敬惊呼道,「难道公主夺魁了?这你不乐啊?」
朱兴华摆手,啐道,「我是那任人唯权的吗?再说公主的答卷不可外传,虽
是我亲自改卷,但一言难尽……唉,说起公主,我就忿慨,她竟然在试卷上……
上……让我……」
孟修敬很是期待,他清楚朱兴华平时不易失态,也很是想知道什么让他如此
羞愤,也催到,「怎么了啊,公主难道在试卷上辱骂你为老不尊了?」
「公主她竟然让我给她说媒,催我快点让戚恕天毕业,还要让我给戚恕天道
明厉害,私下许我高官厚禄什么……真是气煞我也!羞煞我也!」吐完不快的朱
兴华意识不妙,正身道,「哼呵,老孟你啥也没听见,知道吗?」
孟修敬已经尽力憋着不笑,还安慰道,「公主也是性情中人,你要不将就将
就,哈哈哈!」
朱兴华改色道,「算了,不提了不提了,今年文院榜首定的是戚惠行。」
「什么!你来真的,虽是戚今的千金,但你文院可不比我这里,是天下文风
所向,皇家和外部舆论你想到没?还有你文院那些夫子们呢?」
「他们都同意了。」
「那还好,也许国子监真的要变了,我没记错的话,监里就四位女监生。」
朱兴华抬眼望去,「其实今年文院的答卷质量都很高,昨夜我们一众在三人
中争论,其实之后我独自阅过太子的卷,也很好,只是稍显戾气。」
「啊,太子?他怎么会!」
朱兴华有些莫名其妙,「老孟你对太子不熟也很正常,他平日低调内敛,但
如今国子监的规模着实离不开太子的支持。」
孟修敬收了收情绪,感慨,「如今的国子监人才辈出,我大昌的未来在他们
手中啊!」
朱兴华道,「也许吧,随着凉人来朝,他们注定是不平凡的,如若真的刀兵
相向,这黎民大众又不知会陷入何等水深火热之中!」
孟修敬点头道,「老朱,这天下又有多少像你所说的戚广平那样的真正体恤
百姓的人呢,无外乎争名逐利,保全自身罢了。」
「是啊。」
朱兴华自觉在历史的滚滚红尘中,他只不过一风中浮萍,即使能泛起一丝涟
漪,足矣。
「好了,老孟,你今日也心力交瘁许多,好好休息一番,下午放榜你可不能
缺啊!」
「真是有劳你关心了,下午再会了。」
朱兴华望着孟修敬低沉的背影,莫名地一丝担忧,但又想到说出了糗事,兀
自喃喃,「公主啊公主,老夫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
而此时恕天和念思两人漫步在药田旁的小道里,距两人几步远,还有一个悄
影静静跟随,风儿轻柔,念思的秀发轻轻飘舞,一丝芸香拂进了戚恕天的鼻里。
两人无声无言许久之后,戚恕天停下,看着念思一路上嘟着嘴,虽有些可爱,
但还是正着脸色道,「行儿,放心,你努力可不是白费的,再说那个孟修敬不也
说了凉国有个高人吗,管她出不出山,你要真想去,二哥哥带你去!」
戚念思一路目光都跟着自己的脚尖,前行完全靠着前方恕天的背影,直到那
宽实的后背停下,才听出恕天的话语,不觉嘴角一抿,露出浅浅的酒窝,看向眼
前人,「才没有呢,怎么也要把学业完成,二哥哥,谢谢你的好意。」
戚恕天笑着挠挠头,「嗯,也是,说不定咱的思儿过几年也成了闻名的女大
夫了,二叔的病岂不手到擒来。」
戚念思顿时俯首轻笑,「嘻嘻,真像那样就好了。」
「真的,二哥相信你。」
「我知道二哥哥相信我,无比相信!」
戚念思转而望向天边,和风而语,「对了,二哥哥,你第一次监里大比发挥
应该很好吧?」
戚恕天听了念思话后,饶有兴趣,佯恼道,「嗯,发挥不太好啊,你看昨日
和今日不都输了么。」
戚念思有些急,忽然紧紧抓住恕天的臂膀,「啊?二哥哥,不会影响到你的
吧,哦对,现在还有时间,我现在就去找……找孟夫子,让你得榜首好了。」
说完就要扭头跑去时,就被戚恕天阻扰到,「哈哈,思儿,你可真好玩,你
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赢得我,孟夫子断然会拒绝你的。」
戚念思仍有些倔,「好言相劝不行吗,让他找几个理由就说我胜之不武,再
不济搬出爹爹……」
戚恕天捧腹憋笑,「好了,思儿,这要让二叔知道了他可要愁坏了,我现在
就能想象到二叔那欲哭无泪的表情了。」
戚念思偏过头,香靥凝羞,「爹爹才不会笑话我呢。」
戚恕天赫然点头,「嗯,思儿,不要紧的,而且这次大比也是你几个月的努
力所得,想必二叔二娘知道了也定会高兴的,至于我呀,本来就是你半个徒弟,
怎么能骑在师傅头上呢!」
只是戚恕天现在不知道的是,他这句嗔语日后会频繁重现,不亦乐乎。
戚念思也被逗笑了,然后又忽然暗了脸色,「哼,说道昨天比试,你真吓到
我了,说,你昨天为什么装晕。」
恕天有些惊讶「啊,思儿,这你也知道啊……」
「我昨日为你把脉时,脉搏极其平稳,也无乏力虚脱的症状,我没点破而已。
二哥哥,你为什么装昏啊?」
「额,昨日大哥进攻有些凛冽,我最后着实招架不住了,不过人多又不好意
思认输,然后趁大哥把我打倒在地,我就赶紧装晕了,哈哈,只不过还是逃不过
思儿你的眼睛呢?我都以为天衣无缝了。」
戚念思并未笑话,沉思道,「可是,为何恩泽大哥会这样呢,而且我昨天还
观察爹爹,似乎也有些意外。」
恕天木讷地摇摇头。
念思又道,「惠行姐姐好像也知道,是她让我把你送往我的药房的,按理来
说她应该会来看的,却没来……」
恕天一脸苦瓜,「难道我演技这么差劲的吗?」
「呵呵,二哥哥,这我就不知道了。」
「嗯,思儿,现在心情好些了呢,我们去用膳吧,下午放榜,肯定会很热闹
的。」
「嗯。」
戚恕天随后看向后方,眼睛眯成缝,握拳示意,又大声道,「悄儿,你快点,
你家小姐要去用膳了。」
戚念思随即也转过身,跑向悄儿,「悄儿,抱歉,是我疏忽你了。」
悄儿以往冰冷的脸色如沐春风般地笑了,双手抱着念思,「小姐,没关系,
你开心,悄儿就开心。」
之后三人慢悠悠向向膳房走去。
「思儿,你今日想吃啥,我跟你说,恬儿有一个做豆腐的好手艺,日后你一
定要尝尝,你肯定会喜欢吃的。」
「真的?好想尝尝啊。」
「咦,悄儿,你可得管好你家小姐的胃啊,你看都快饿瘦了。」
「二哥哥,你……」
「二少爷,不用你担心,姐姐会的我自然也会,不就是做豆腐么……」
「嗯,你得和她好些交流,有一方面她还得向你学习呢。」
「……」
大明宫紫宸殿内,建明帝还在处理政事,其身旁有一人影蹿来蹿去,还不时
翻阅他处理好的奏章。
建明帝却也不恼,处理完后,抬眼便看到一双水灵的大眼盯着自己,她双手
撑在御桌上,不停捣鼓着臻首,建明帝笑道,「我的宝贝宁儿,今儿怎么舍得到
父皇这来呢?」
张永宁看着父皇忙完,顿时活了,「父皇,女儿当然想你了,诸多日都没见
到了,不过这次我可没打搅你啊。」
建明帝伸出一只稍显苍老的手掌抚摸着女儿的额首道,「宁儿啊,打搅父皇
又如何呢,这天下事可稍作处理,我宝儿的事爹可重视的很,刚才看你翻阅奏折,
怎么看得懂么?」
张永宁双手紧抱着建明帝的手臂,嗔道,「父皇,你又笑话我了。」
建明帝抚须大笑道,「呵呵,父皇哪有?对了,你兄长呢?」
永宁听后说道,「皇兄他去皇陵祭拜母后了,宁儿前几日也去了呢。」
建明帝有些错愕,神色恍惚道,「是吗?所幸你母后没白疼你俩……怎么你
今日怎么没去监里,无缘无故跑父皇这?」
永宁耍起小性子,急着说道,「父皇你,都说了有些想你,哼,不领情,下
次不来了,再说监里今日是医济院的比试,一点希望没有,甚是无趣,去监里干
嘛?」
「好好,是父皇会错意了,怪朕怪朕。宁儿宝昨日定是在文院比试中大展身
手了,父皇我真想观摩我宁儿宝的文采呢?」
张永宁顿时想去什么,有些羞怯,背过身子,玲珑的手指围着锦袖打转,佯
道,「父皇,我瞎答的,仍有所欠缺,下次宁儿会泉思极涌,让父皇刮目一看。」
建明帝知悉女儿的窘境,也关心道,「好好,那父皇就翘首以待了,今日我
宁儿宝有什么要求,尽管跟父皇说,就当补偿这些天对宁儿宝的忽视了。」
永宁瞬间眼睛一亮,转回身子,露出狡黠的笑容,「真的?可别唬我。」
「哈,父皇一言九鼎,再说何时负了你的意呢?再说你开心就好。」
永宁随后嘟囔着,「父皇,监里大比快结束了,戚恕天他曾伴我陪读,耗费
半年光阴,他要取得佳绩,能不能给些封赏,或赐个一个半职。」
建明帝看着女儿,回道,「哼,能让那小子小子做你的陪读,是他的荣幸。」
永宁俏脸瞬间扒拉下,「父皇,你刚才还说不负我的意。」
建明帝看状急忙安抚,语气稍慢地道,「好好,只是恕天他年纪尚轻,宁儿
啊,父皇前几日在朝中就已言明,如若他本次在两国交流中发挥出色,自会赏他,
父皇在这答应你,到时授予爵位也不无不可。」
永宁也一脸震惊,自本朝建立,除那些建国大功之人,忠虑之臣外,能得爵
位者寥寥无几,更莫说戚恕天这么年轻的了。
永宁目光炯炯,知道自己再多言也有些偏颇,只好嘟囔到,「那好吧。」
建明帝仔细打量着女儿,想到女儿少时没了母,心不由地又颤又裂,自己也
没过多陪伴,也许早就失去作为父亲的责任,故而如今尽力呵护她,不管什么,
就连当初进国子监也未多做犹豫。
但建明帝又知悉女儿与那个戚家子走得愈来愈近,不知如何是好,所幸还却
从未点破,戚家……为何偏偏是戚家呢,即使他只是个养子……建明帝转而说道,
「好了,父皇的宁儿宝,父皇也有事请你帮忙。」
「什么事啊?」永宁诧异地询问道。
建明帝声音无力,有些喘道,「昨夜凉国使者已经进京,你帮为父告知下愉
妃,她久居深宫,消息堵塞,这些年父皇也负了她……唉。」
永宁则不以为意,认为父皇仍在眷念母后,但也只好点头答应,然又发觉父
皇语气不对,抬眼望去,发现建明帝脸色发青,唇口乌紫。
永宁骇然,急忙搀扶住,将建明帝缓缓移到椅上,用自己的衣袖擦拭建明帝
额头上的虚汗,关切地道,「父皇!你怎么了。」
随后对左右的侍从说道,「快传御医!」
建明帝却晃了晃手,「不用了,昨日孟御医已经为朕疗养了,宁儿,父皇只
是有些累了,休息片刻就好了。」
永宁摇头断然不信,哽咽道,「父皇,你脸色乌青……怎是劳累所致,我看
孟修敬也是无能,都为父皇治疗这么多年,怎还会如此,不行!女儿定要质问与
他。」
建明帝脸色不喜,驳道,「宁儿,不可胡语,孟御医为朕兢兢业业,还是教
授你的老师,不可妄言。」
永宁语气稍慢了下来,白唇渐渐开合,泪光犹现,「可是,父皇您的身体……」
建明帝缓缓伸出手掌,抹了抹女儿滴滴滑落的泪珠,露出平易的笑容,「父
皇老了,身体不像以前硬朗了,每日多在操劳,有些乏累很正常,朕的宁儿宝莫
哭,要不然父皇心里又酸了。」
「那……那你答应我每日少忙些国事,注意身子……」
「嗯,父皇都听我宁儿宝的。」
「……」
身在紫宸殿外,还在晃头晃脑的怜儿看到永宁公主出来后,就上前道,「公
主……公主,你是不是哭了,难道皇上他训斥你了,可他平时不是最疼你了吗……」
只见永宁一双夭桃镜眼,仿佛一眸春水照人,她望着怜儿摇摇头,说道,
「没有。」
随后就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建明帝的侍从厉声质问道,「李公公,你如实
回答我,父皇身体到底怎么了。」
李公公慌张跪着,好似待宰的羔羊,回道,「公主,奴才真的不知,平时皇
上他也是有些劳累而已,加上孟御医悉心疗理,我等称心照料,今日之况,奴才
罪该万死!」
张永宁拂手,「可以了,又不怪罪你,胆真小,对了,我看你们像是新来的?」
李公公说道,「是的,曾经的御前大监魏公公好像御赐回乡养老了,我也才
伺候皇上没几年。」
「这样吗,你们好好照顾父皇,若再有差错,唯你是问!」
「是是是,奴才遵命。」
李公公离开后,怜儿走上来问道,「公主,你刚才好有气势啊,等会我们还
要不要去监里了。」
张永宁凤眼盈盈,望向宣华宫,「怜儿,我们到宣华宫去。」
怜儿有些惊讶,「宣华宫?公主,那不是愉妃娘娘的住所吗?哎,公主你又
不等我……」
宣华宫地处较为偏僻,也与愉妃娘娘冷淡的性子有关,故而比较清静。愉妃,
正是凉帝慕容春极的四妹慕容冬沁,慕容悫的小姑,当年凉昌两国休战和谈,签
订和约后,次年,慕容冬沁便自愿嫁入昌廷,以结秦晋之好。
而此时的宣华宫苑的春之气息却已有渐渐消散之意,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
洒在空旷的堂前,斑驳的光影在青石地板上翩翩起舞,几处飘散的落叶勾勒出一
幅春日即去的画卷,周围的宫墙高耸,冷峻而威严。雕花的窗棂、精美的瓷器、
华丽的壁画,一切都显得那么精致而富有艺术感,然而,在这春景萧条的氛围中,
这些华丽的事物却显得更加冰冷和疏离。
宫前有一名女子,静谧无言地扫着稀疏的落叶,身着素净的宫装,可眼神如
湖水般深邃犀利,鼻梁高挺,嘴角微微上扬,梨涡犹现,散发出有别与人的气质
与自信。其长发盘起,斜插着一只玉簪,不施粉黛却益显清丽脱俗,细长的眉眼
仿佛中透出淡淡的忧伤。
女子的手指覆上一层细茧,腰系一把玉箫,远远望去,临然而立,颇具英气。
她动作缓慢而轻柔,在落叶上轻轻拂过,发出沙沙的声音,这声音在这空旷
的堂前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但令人不解的是,这些落叶聚了又散,散而重聚,本可一会完成的活儿,女
子却乐此不疲地重复着,直到听到清脆的脚步声来临。
女子目光快速扫去,看到两个俏丽的女子后,微微吱声,似有恼意,只好上
前寻去。
宣华宫,在张永宁的记忆里并不熟悉,只知道父皇的一位妃子久居在此,一
路走来,人迹渐稀,两人到达前院时,就见一个好像宫女的人匆匆赶来。
女子看到两人后,露出一副皎洁的皓齿,愣愣地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张永宁还未回话,一旁的怜儿憋不住了,「大胆,遇见公主还不行礼,怎么
如此莽撞,都到宣华宫了,自然要找愉妃娘娘了。」
女子一脸错愕,听到「公主」后更加黯然失色,切齿拊心。
张永宁看到女子面色苍白,连忙阻挠道,「怜儿,不可以势逼人,不是跟你
说了,行礼这种形式烦人,你看把人吓得。」
怜儿甚是意外,「公主,您的身份可是……那怜儿不说了。」
女子也反应过来,整理仪容后,不慌不忙地道,「宣华宫平常并无人来,婢
子大意,不知公主驾临,还望责罚。」
张永宁看到女子不卑不亢,双眼炯炯有神,毫无色厉内荏,说道,「算了,
就你一人跟随愉妃娘娘吗?」
「回公主,还有两位姐妹,她们这时出宫忙活去了。」
……宫里的一个帘窗旁,愉妃临窗婉立,淡妆轻抹饰清颜,她低眉顺目,温
润清丽,神韵里却凝结着淡淡的哀怨,带着一丝憔悴,恰似风中残蝶,衣袂飘动,
发丝轻舞,似乎带着一种失意的美。
愉妃听到闹声,那是她很久没有感受到了,走到窗边瞥到了来人是永宁,便
急忙走出,并呼唤道,「永宁!快快进来。」
三人进入屋后,清香扑鼻,怜儿小巧的头四处窜动,感到莫名的清冷。
永宁说道,「今日永宁有事相告,在此叨扰娘娘了。」
愉妃展颜笑道,「永宁你能来我这,本就蓬荜生辉,哪有叨扰,平日闲静得
很,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若是永宁没事多来打扰,娘娘可别嫌弃。」
「那自是欢迎。」
张永宁随后道,「对了,差点把正事忘了,父皇让我告知您,昨日您侄儿慕
容悫已经进京,应该会很快过来拜访您的!」
愉妃听后点了点头,而旁边正在沏茶的女子听后忽然手一激灵,茶水洒落在
地,让几人猝不及防,愉妃却并未怪罪,永宁还切心地询问有没有烫伤后,女子
毅然摇头,收拾好后就离去了。
愉妃走到窗边,边向外看去,边说,「悫儿这么快就到长安了!看来我这消
息闭塞,有劳永宁传达了。」
永宁和怜儿两人有些不自在了,面面相觑,只好问候离开了,出了屋,发现
那名女子又在扫着落叶,但力度愈来愈大,好像有些怨气。
女子看到两人离去,前来相送,分离时,张永宁突然对女子问道,「你叫什
么名字。」
女子闭目喃道,「名字么?叫我独儿吧。」
「没有具体的吗?」
「裴悉。」
「裴悉,好,我记住了。」
离开宣华宫后,怜儿四周张望,怯声着说,「公主,愉妃娘娘和那个叫独儿
好奇怪啊,还有那宣华宫,挺瘆人的。」
永宁禁不住抖了一下,「怜儿,你别这样,要把我吓到了,她们久居深宫,
再加上愉妃娘娘的身份,父皇的疑心颇重,自然这些年冷落了,唉,那地方是真
清冷啊。」
「那这样看,愉妃娘娘还怪可怜的,这么多年连个子嗣都没有。」
永宁沉思道,「可怜吗?只是有些当年的隐秘我们不得而知,说到底毕竟是
凉国人。」
「那公主,不是签了和约吗?难道真消除不了两国的隔阂。」
「很难,有些观念已经深入民心,只有国力强盛,才不会任人驱使,若干年
后,终会有一国灭亡,实现统一。」
「哇,公主,你说得怜儿都听不懂了,好厉害。」
张永宁眨了眨眼,「嘻嘻,我都是听戚恕天说的。」
怜儿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戚公子,我就说嘛,公主你怎么会……」
张永宁瞬间抓挠,「怜儿,你这丫头惹到我了,我不高兴了。」
「啊,又不高兴,可是现在戚公子在监里啊。」
「小妮子说什么呢,他只会惹我更不高兴。」
怜儿嘀咕,「骗人,每次都这样说,最后还不是……」
张永宁满脸羞意,吓唬怜儿道,「你观察倒是仔细,看来你翅膀硬了,好,
把你送人了。」
怜儿害怕起来,哀求道,「公主,不要啊,怜儿知错了。」
张永宁窃笑,「那你说些好听的。」
怜儿绞尽脑汁,随后眼睛一亮,「公主和戚公子,哦不对,是戚驸马爷,你
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嘻,嘴怪甜的,原谅你了。」
「那公主,今天还去不去监里啊。」
「当然去啊,今日不是放榜吗,凑凑热闹。」
「……」
宣华宫里,裴悉兀自凝视着愉妃,腰间又多了一把短刃。
愉妃也不在意,随后走到床帷旁,慵懒的躺下,甚是撩人,白皙的胴体犹现,
一双勾人的眼神看着裴悉,「你要去找悫儿吗?」
裴悉沉默着点了点头。
愉妃滑嫩的双手包裹着自己的胸脯,情不自禁地揉捏着,随后便褪下了华贵
的裙瓣,露出纤细的水腰,修长的玉腿,温润的双足,这仿佛是大自然馈赠女子
最好的资本,她笑道,「又是一个傻姑娘,今天你似乎很不高兴。」
裴悉淡然来了一句,「没有。」并关上了房门。
床上的美妇目光盈盈,红唇鲜艳欲滴,「呵呵,你今天失态了。」
裴悉有些慌乱失措,说道,「下次不会了。」
愉妃置于背后的手一拉,两只「琼玉」争先恐后地蹦了出来,「我并不是说
你打翻茶杯一事,而是」公主「。」美妇特别咬重「公主」二字,随后两只手指
对着自己的晶润鲜红的乳头一夹,「啊……呀……」
美妇那舒畅云番的哼叫荡彻在裴悉的耳边,女子面容不知不觉秀红起来,回
道,「别提了,我早已放下曾经的身份,如今只不过一普通女子而已。」
美妇似乎并未完全听进去,双腿不断揉搓着丝质床垫,茂密的双股间已然滴
落出一摊水渍,「啊啊……」并不断哼叫着,此时愉妃的脑中不断浮现出一个温
文尔雅,清新俊秀的面孔,手已朝着自己的会阴抠去,目光又转向裴悉,陷入了
回忆,痛苦地喊到,「谁还不是一个公主呢,为什么他没选择我?为什么?我明
明那么爱他,他竟然抛弃我,不管我……」
裴悉习以为常,任由美妇发泄,因为她知道,别的没有任何作用,并踱步走
到床前。
美妇大口喘着气,胸前波涛汹涌着,看到裴悉过来后,语无伦次地说道,
「和……以前……一样,让我爽……让我爽……爽完,你再去找悫儿……」
裴悉显然知道要做什么,她脱下鞋子,跨到美妇双腿之间,双手颤颤地伸向
妇人的牝户,映入眼帘的一个流水潺潺的幽洞,茂密的毛发刺着裴悉的素手,痒
意频来,她一手用力揉搓刺激阴部的肉粒,一手用指头掰开花苞,露出深红的甬
道,看到内部的甬腔蠕动着。
「啊啊……」这边不断淫叫的愉妃,仍催促道,「还不够……还不够,像上
次一样,伸进去,狠狠地插,快……快!」
裴悉早已面红耳赤,身体抖得不行,毕竟她也未经人事,全凭摸索,她颤巍
巍地说,「嗯,你别急。」
说完停止揉搓,将自己纤长的手指向正不断冒着热气的甬道凑去,刚准备抽
插时,正不断揉捏自己双乳的愉妃打断地说,「一个不够,两个……两个。」
裴悉浑身发烫,俏脸仿佛滴出了血,只好又伸进一个手指,看到那娇嫩的穴
口完全吮吸着自己的手指,温暖而又窄小,感觉到粘稠的腔道渴望着自己,迫切
需求自己抽动。
裴悉闭目,长吸一口气后,便使出最大的力气向里插,另一只不断抠弄,远
远看去,浓密的阴毛中央,一个白皙的手像打桩机一样,毫无感情地在妇人的阴
道里抽插着,两边的阴唇晶莹剔透,愉妃早已快乐出天际,此时已说不出一句话
来,臻首不断摇晃,两人身体抖动的频率一致,突然喊到,「太快了,太快了,
啊啊,来了,来了,要来了……啊。」
裴悉还未反应过来,愉妃的臀部向上一挺,一柱飞快的水流直接向裴悉的脸
冲去,「啊……」裴悉大叫一声,随后双手也停了下来,兀自倒在床上,身体滚
烫,两人就这样衣衫不整,享受着雨后天晴般的畅快。
待两人缓些后,愉妃和裴悉望着床上的一滩水渍,各自无言,唯有红脸相迎。
愉妃掩面道,「这次我有些过了,辛苦你了,你下去收拾下就去找悫儿,这
里我来清理好了……」
裴悉无力地下了床,简单整理后,拉开房门,刚要离去时,却对愉妃说一句,
「娘娘,你该需要一个男人。」
愉妃听后却发笑,注视着裴悉,目光涣散,「男人啊,我此生是遇不到了,
呵呵,妮子,我还轮不到你关心。」
「我只是随口一说。」
愉妃望着裴悉,又道,「独儿,不要陷得太深,王妃而已,当你那时回首过
来,一直的坚持也许毫无意义。」
裴悉望着愉妃,仿佛看到了自己,转头望向飘渺之处,回了一句,「谢谢!」
愉妃走到门前,看到裴悉那坚毅的背影,竟有一丝羡慕,喃道,「情不知所
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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